第四次工业革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球工业领域, 掀起新一轮产业技术的升级与变革。2012 年美国率先提出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2013年德国提出了“工业4.0”战略,随后,日本、法国、英国都相继提出了新工业计划。2015 年3 月,我国也正式颁布了“中国制造2025”规划。由此,制造业的全面转型升级已吹起号角。与此同时,“互联网+”一个产生于中国本土的互联网概念, 俨然成为2015年迅速升温的热门话题之一。“互联网+”是新一轮信息技术创新应用崛起的典型代表,其通过与传统行业的融合渗透, 深刻影响着传统产业的核心价值。在这样的新形势下,作为对经济发展、技术进步最为敏感的职业教育,必然且必须顺势而为,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因此,本文旨在探讨职业教育如何才能将历史性机遇转化为现实动力,在新形势下把握职业教育发展的新方向与新内涵,深入理解新工业化与“互联网+”的特性,主动变革发展,以全新的姿态回应时代发展的诉求。
一、新工业化与“互联网+”的内涵与特征
(一)新工业化的内涵与特征
新工业化,顾名思义其有别于以往任何一场工业革命,是超越了“蒸汽时代”(1760-1840 年)、“电气时代”(1840-1950 年)、“信息时代”(1950-)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它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变革,同时也是生产组织方式的革新,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嬗变。因此,这一次的工业化之“新”更为全面,至少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
第一,高度系统化的工作任务。新工业化时代,传统大规模批量生产被精细化生产所取代,工作任务不再是单一的、重复的任务或工序,而是完整的、综合的项目。例如,传统的流水线以一人负责一道工序,每人只完成自己任务的做法将被一组人负责整个流水线所替代。因此,劳动者被要求能够在本单位更宽阔的职能和目标的关联化整体中理解他们自身的职能, 工作的重点不再仅仅是完成任务,而是是否能够系统地改进完成任务的过程。
第二,智能与绿色的生产制造过程。新工业化时期,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劳动者与劳动工具之间的固有关系,工业社会逐渐迈入人与工业机器人共存的时代。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劳动工具与劳动对象都将以智能机器的形态呈现,智能化制造蔓延到生产过程的各个环节,生产过程中更多强调的是“刚好及时”。智能化制造与传统的工业制造相比,主要优势在于高效自治、人机一体与网络集成,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生产能力并节省工业资源,同时扩大、延伸和部分取代人类在制造过程中的脑力劳动。与此同时,新工业经济时代,不再是通过牺牲环境来拉动经济发展的时代,而是十分强调节能减排、清洁生产、绿色制造。
第三,非常规的复杂问题响应。新工业化时代到来之前,工作被设计成一组有限的、事先预计好的问题的常规反应,劳动者只能在有限的工作空间中发挥创新能力。而进入新工业时代,工作任务时刻处于更新变换中, 工作的不确定性程度明显提高,劳动者很难以一成不变的工作方式应对任务需求。工作任务通过工作环境的变换或工作职能的扩大而形成新的交叉整合。
第四,个别化的定制服务。随着3D 打印技术、移动互联以及智能化技术的进步,企业除了可以满足大批量的标准化生产任务外,还将极大地扩展新业务,即根据消费者的需求而采取偏离标准的手段设计定制化的服务。个性化定制与大批量定制的差异在于能不能以低成本一次只生产一个零部件或消费品。这种生产组织方式的变革将严重削弱规模经济的效益,分散化、个别化的生产组织方式将成为一种更有生命力的组织形态。
(二)“互联网+”的内涵与特征
第一,去中心化与多元选择。去中心化是“互联网+”的标志性特征,主要指互联网技术对普通用户的赋权。去中心化并不代表没有中心,只是将中心从不可控制的因素中转移到可控制且中立的因素中,即由人转移到互联网技术。去中心化使整个网络形态成为一个“细胞组织”,互相之间彼此独立,个体用户可以享受稳定的服务。“互联网+”推动各类资源由集中转向开放与共享, 打破权威的管控,让每一个个体用户掌握更多的自主选择权。
第二,个别化与个性差异。“互联网+”利用信息通信技术与个别行业进行深入融合,推动结合行业创造新的发展生态。个别化是植根于对个体差异性尊重的基础上,实施符合个体发展规律的独有化发展。“互联网+”的“+”就是跨界、变革、重塑与融合,由于各个行业之间显著的差异,实现“+”的目标也不尽相同,因此,“互联网+”追求对单一行业制定个别化的联动发展计划。“互联网+”反映在个体层面即为从业人员单一的就业目标转向多次就业、工作升迁、转岗、创业等适合自身发展诉求的新目标。
第三,数字化与大数据时代。“互联网+”另一典型特征即数字化,未来的一切教与学活动都围绕互联网进行,实现网上互动,信息在互联网上流动,知识在互联网上成型,线下的活动成为线上活动的补充与拓展。学习资源与生产要素通过网络与需求方连接,知识与原料可以在任何时间被送往任何需要它的地方,同时学习与生产过程中的每个环节都被记录,实现网络基础上的“记忆”功能,由此,“互联网+”时代,也必然是大数据时代。
二、新工业化与“互联网+”对职业教育的挑战
(一)系统化工作要求单一岗位能力转向跨岗位职业能力
随着工作任务的系统化程度逐步提高,标准流水线作业不再满足工业化生产需求。企业员工很难凭借单一岗位技能完成个性化定制产品的生产制作,多岗位职业能力的需求将愈发凸显。根据牛津大学卡尔·弗雷和迈克尔·奥斯本2013 年所做的关于职业工种的研究表明,未来几年劳动力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与挑战,越来越多的工种将以自动化的形式呈现,“机器代人”的时代即将来临。在这样的背景下,原先仅仅掌握一个岗位技能的员工将无法胜任工作,至少他要学会操作、保养、维修机器人并进行产品检测、生产计划等多重任务。
由此可见,职业教育需注重培养学生跨岗位的职业能力, 转变单一技能培训的人才培养目标,转而培养复合型专业人才,才能有效满足新的工作需求。这些对原有的窄口径的专业设置和岗位技能的培养目标无疑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二)智能与绿色制造要求深刻变革传统的教育教学内容
传统的工业生产对娴熟的操作技能要求很高而智能化和机器换人之后,再娴熟的技术工人也比不上机械臂、机器人的速度与精度,由此,传统意义上的操作性技能劳动者将大幅减少。相对的,智能制造要求手脑并用, 知识型工人将成为业界新宠,特别强调对已有工作过程的监控、维护与改善、创新。与此同时,绿色经济与节能环保的意识也将是新型知识工人的必备能力之一。
基于此,职业教育仅仅强调动作技能的培养远远无法满足新型知识工人能力的养成需求,劳动者工作能力的培养将转向创新改进能力、迁移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和绿色环保意识的培养,传统的职业教育教学内容面临着深刻的变革危机。
(三)解决非常规复杂问题与定制服务需要强化软硬并重、跨界创新的能力
从面向确定性走向面向不确定性是一种颠覆性的改革。新工业化以前,大规模的生产制造通常强调遵循规范的工作流程, 提供标准化的生产服务,其中“规范”、“标准”和“高效”正是当时推崇的重点。然而,随着新工业化进程,这种确定性的生产方式通过“机器换人”变得越来越可控和高效,而对于新型工人而言,需要面对的将是越来越趋于非确定性、非常规复杂问题的解决以及个性化定制服务的提供。此时,原先仅仅面向机器的能力不足以完成上述任务,需要更多的包括面向机器、面向人、面向信息的多元能力,至少包括表达能力、沟通能力、谈判能力、信息搜索与处理能力、问题解决能力等软性职业能力以及跨领域的理解与创新的能力。
由上述可知,在新工业时代,软技能和创新能力将变得愈来愈重要,甚至超过硬技能,成为影响个体发展的决定性技能。这些对当前职业教育培养重点的转移提出了新的要求。
(四)个别化、多元化的发展需求将变单一的办学形式为极大丰富与开放的办学形态与办学功能
“互联网+”所提供的多元选择与个别化服务的可能性使得个体越来越倾向于提出个性化的需求,传统的“市场需求导向”的职业教育远远无法满足这些极大丰富与多元的需求。例如,个体除了有一次就业需求外,将更多存在多次就业、转岗升迁、升学留学、创业与自我雇佣、休闲与就业交替进行等多元生涯转换的模式;个体除了就业前的教育培训外,还存在在职培训、转岗培训、再就业培训、闲暇培训等多重需求;个体除了愿意脱产到职业院校就学外,更乐意足不出户获取一技之长, 边工作边学习或边休闲边学习,使得学习变得更为轻松、便捷和低成本。
因此,现有职业教育取向将越来越导向“以人为本”,注重个体的生涯转换与发展的需求。基于这一新取向,原先的单一机构办学形式、单一的线下教学方式、固定的学制、仅校企双方的合作模式等都将遭遇不同程度的颠覆,从而呈现出极为丰富与开放的办学形态与办学功能。
(五)极大丰富与开放的办学形态对质量监控与保障提出历史性的新难题
去中心化和少阶层化是“互联网+”时代的基本特征,由此带来的是办学方式和办学形态的极大的丰富性和多元性。然而,传统的质量监控体系是基于标准化和规模化特征下构建起来的,如何保障不同主体成分合作、各具特色的办学方式和办学形态,确保教育教学的高质量而非良莠不齐将成为新背景下职业教育面临的最大难题。
三、关于职业教育创新与回应之畅想
新工业化与“互联网+”浪潮扑面而来,势不可逆,面对如此巨大的挑战,职业教育该何去何从? 笔者将就职业教育的目标、专业、内容、方式、保障等进行讨论并畅想其创新与回应的举措与策略。
(一)创新职业教育培养目标
新工业化背景下,高端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对新型知识工人的需求不断增长,面对“机器换人”趋势愈演愈烈的情况,单一岗位的技能操作型人才将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将是同时具备设计、生产、装备、制造、检测、销售等跨领域知识的复合型技术人才。此外,为了顺应生产组织对改进生产过程和提供个别化服务的需求,所需要的新型知识工人除了具备某行业专业知识与技能外,更重要的是具有跨界的视野和创新的能力。由此,复合创新型技术人才将逐渐取代现有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成为职业教育的培养目标。
(二)调整职业教育专业设置
新工业时代和“互联网+”带来的深刻变革,使得原来基于工业化基础上的专业设置面临大幅调整。首先,应对绿色经济,将新增一部分与节能环保、清洁能源相关的专业,改造一批如汽车类专业,将专业内涵进一步拓展到新能源车产业链; 其次,针对智能制造,原有培养技能操作性人才的专业大部分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机器人设计、生产、维护、保养等的专业,以及应对生产中复杂问题解决的专业;再次,将涌现一大批传统专业与互联网融合后产生的新专业,如跨境电子商务、网络旅游、互联网金融、物联网等新兴专业;最后,未来的专业设置可能不再针对一个或几个岗位(群),可能也无法区分是针对制造业还是服务业,取而代之的可能是针对一个产业链,同时面向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的专业。换句话说,从目前的专业设置角度看,将出现非常普遍的专业融合、交叉以及口径放宽等现象。从国际比较的角度来看,美国的经济发展走在世界前列, 它的专业设置早就被生涯群(CAREERCLUSTER) 的概念所替代, 全国范围内共建立16个生涯群, 每个群里包括2-7 个生涯发展路径,这种设置取向就是顺应了互联网发展新背景的需求,也将是我国职业教育专业设置调整的发展趋势。
(三)改革职业教育培养内容
人才培养目标的创新必然带来内容的变革。依据新工业与“互联网+”背景下社会经济发展对人才培养目标的新要求,职业教育的培养内容至少将加强如下几个方面:1.综合的软性职业能力。由于新型知识工人不仅需要完成单一岗位的任务,而且同时要处理面向人、面向数据、面向信息、面向机器的多维任务,因此,包括人文素养、人际交往、团队合作、信息处理、问题解决、时间管理、情绪管理、压力控制等多方面的能力将在职业能力中处于越来越核心的地位,这将直接决定个体的生涯发展潜力。2.工作伦理与技术伦理。未来将是技术迅猛发展的时期,但技术用于哪里,是否符合社会道德还是导向罪恶将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因此,工作伦理和技术伦理将取代职业规范成为技术素养中更受关注的职业能力。3.职业精神。在新工业化与“互联网+”时代,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使得知识和技能的获取变得相对简单, 企业将更关注员工的素养、对公司的忠诚度、对职业的投入度以及精益求精的品格,正如丰田公司所言,“具有职业精神的员工才能打造具有职业品质的车”。4.创新改进能力。新工业时代,工作组织形式和工作过程不再是一成不变的, 其变革与改进的主要责任不仅仅在于管理层, 而是所有参与的员工作为团队都将参与到工作过程的改进与创新中,因此,持续改进的能力将成为企业最为看重的职业能力之一。以上这些新内容将成为未来职业教育培养人才的主要改革方向。
(四)丰富职业教育办学方式
当前,我国职业教育主要依托院校,开展全日制、固定学制的职前教育。进入新工业和“互联网+”时期后,办学将呈现出精彩纷呈、各具特色、极为丰富的态势。首先,办学机构将更加多元。未来只要取得职业资格或课程培训认证的机构(包括院校、培训机构、企业、中介组织、个人等)均可成为教育培训的提供者,如澳大利亚就用注册培训机构(RTO)来统摄。其次,办学主体更加丰富。除了现有学校和企业参与办学外,将有更多主体参与办学,如政府、行业、企业、工会、社会非盈利机构、中介组织、基金会、个人等,呈现出多主体合作的办学模式。最后,办学形式更加多样。目前,我国职业教育处于划一的规模化办学状态,甚至办起“万人大校”,而新工业化与“互联网+”时代背景下,规模效应不再是职业教育的办学初衷,转而向精致化的办学,满足个别化需求,因此,开展“量身定制”的多规格、精细化人才培养将成为主流。与此同时,“互联网+”时代所支撑的移动终端数字化教学手段的运用,为职业教育搭建起全新的线上线下全覆盖的教学新形式,无论是传统意义上职业院校的学生还是校外培训人员都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种状态”下享受到个性化的定制服务,学习者对于教育的需求不再受时空的限制,而将以一种开放式、弹性的学习方式呈现,学习者可以自行决定学习的时间与地点, 自由选择学习的内容与难度,真正意义上打破传统的固定化的职业教育学制体系,并通过先前学习认证方式(Accreditation of PriorLearning,APL)随时随地积累和转换学分,从而实现弹性学制和终身职业学习。
(五)健全职业教育质量保障体系
适应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变化,满足社会对新型人才规格的转变,降低青年就业的门槛,解决社会就业问题,是新时期职业教育最主要的目标。传统的职业教育质量监控与保障体系往往基于较为单一的办学形式和功能,采取基于样本和证据的方式进行评估。而新工业化与“互联网+”时代背景下,极为丰富的办学方式和办学功能将对原本的职业教育质量保障体系形成巨大的挑战, 对多元的控制与保障将是未来职业教育质量的必然诉求。然而,值得一提的是,“互联网+”时代使得原先基于样本和证据的监控保障体系有可能变成基于全样本、源数据和关照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全新体系, 通过全部数据的搜集、分析、处理,从而获得更为真实的质量保障信息库, 并基于如此庞大的信息库而建立的一个自我调整、自我完善、高度智能化的职业教育质量保障体系将成为新工业化与“互联网+”时代的必然趋势。
综上所述,新工业与“互联网+”必将掀起社会经济的深层次、全方位变革,职业教育必须正视这一势不可挡的浪潮,顺应趋势、主动变革、积极创新,培养一大批投身于此次变革的栋梁人才。